“白日不到處,,青春恰自來,。苔花如米小,,也學牡丹開。”西吉縣農民作家單小花家里掛著一幅字,,是清代詩人袁枚的詩《苔》。來客看向這幅字時,,單小花會笑著介紹:“字是石舒清老師送我的,,我的第一本書《苔花如米》就取自這首詩,里面的苔花像極了我,。”
“我從寒冬走來”
1978年,,單小花出生在西吉縣吉強鎮(zhèn)高同村。她是家中最小的孩子,,父母對她極盡寵愛,。那陣子西吉縣連年干旱,莊稼收成不好,,家里糊口都難,,初中還未讀完的單小花只能被迫輟學,在家人的操辦下匆匆嫁人,。
娘家窮,,婆家更窮。婆婆身體不好,,干不了農活,,生活的重擔落到了單小花的頭上。“麥黃六月,,每天天還沒亮,,我就起來烙饃、燒茶,、磨好鐮刀,,然后去地里割麥子。”單小花回憶,。
為了讓孩子接受更好的教育,,單小花走進城里,,并找到一份柜員工作。“我身體不好,,經常暈倒,,老板后來也不敢要我,沒了穩(wěn)定收入,,我只能四處打零工,。”單小花說,禍不單行,,她又遭遇家庭變故,,只能獨自帶著四個孩子生活,日子過得更加捉襟見肘,。“我租的房子很小,,一月一付。每天在街上賣甜醅,,鍋小,,也做不了多少。有時栽樹,,有時挖蒲公英賣錢,,能干的都干,貧窮經常壓得我喘不過氣來,,我盡力不讓孩子感受到,。”單小花說。
兒子上高中時,,單小花發(fā)現他越來越瘦,,她以為兒子病了,問兒子也不回答,。“我從兒子同學那打聽到,,因為生活費不夠,兒子每天只能吃兩包方便面,。我心特別痛,,覺得特別對不起孩子。”單小花說,。她的嫂子白蕎花回憶,,那時候的單小花,話很少,,頭發(fā)亂,,衣服舊,整個人沒精神,。
“生活的不如意,,使我感到有很多話要說,,這種傾訴的愿望逼得我如鯁在喉,不吐不快,。”單小花開始拿起16年沒有動過的筆,,用孩子寫過的作業(yè)本背面寫起了日記。由于日久生疏,,提起筆來,,她發(fā)現很多字不會寫,,只能用拼音代替,,還寫了不少錯別字,。但每次寫完之后,她的心都會驟然清亮很多,她感覺如同向知己傾訴,,得到了莫大的慰藉,。漸漸地,單小花愛上了寫作,,一有空就寫自己的所見所聞,短的一兩句,,長的兩三頁,。
“文學點亮心燈”
2012年,,單小花重病住院,,她的心再一次跌到了谷底,她覺得自己熬不過去了,,便寫下一封離別信讓醫(yī)生轉交給孩子,。
為她看病的醫(yī)生看后大為感動。治病的同時,,鼓勵單小花去西吉縣文聯投稿試試,。經過一段時間治療,單小花的病得到好轉,,她再次回到街上賣甜醅,。“我又碰到了這位醫(yī)生,他再次鼓勵我去縣文聯投稿,。”單小花說,。
懷著忐忑的心情,,單小花來到了縣文聯門口。她上樓又下樓,,反復糾結,。最終,她還是鼓起勇氣敲響了縣文聯辦公室的門,??h文聯編輯李春燕笑著向她打招呼,給她讓座倒茶,。“她的熱情讓我瞬間打消了心中的顧慮,。她又叫來了縣文聯前任主席郭寧,他們不僅看了我的文章,,還將其整理成電子版,,在《葫蘆河》雜志刊發(fā)。不到一個星期,,我真的在雜志上看到自己寫的文章變成了鉛字,,還得到了400塊錢的稿費。”單小花說,,她像個孩子似的開心地跳了起來,,那是她第一次得到稿費,當時挖蒲公英補貼家用,,挖一天才能賣20多塊錢,。
自此,單小花走上了文學創(chuàng)作道路,。她經常在打工間隙,,擠出時間讀書寫作。“有一次,,家里好不容易買了牛排,。牛排煮進鍋里后,我看時間尚早,,便看起書來,,結果越看越入迷,最后電鍋里水熬干了,,不僅牛排焦了,,整棟樓也因我家跳閘斷電了,我挨了一頓罵,。”單小花說,,她的女兒也因此在作文里寫道,“媽媽愛讀書,,我家好幾口鍋因此壯烈犧牲,。”
另一次,,單小花的親戚找她借清油。“當時我正在構思一篇文章,,靈感轉瞬即逝,,我指了指地上的油壺讓他自己倒。親戚誤以為我不愿意給他借,,不高興地走了,。此后再怎么解釋,他都理解不了,。”單小花說,,因為對讀書寫作,鬧了不少烏龍,,但她始終覺得,,文字,給了她無窮的力量,,文學點亮了她的心燈,,照亮了她的生活,她也開始向更多的刊物投稿,。
2015年,,單小花收到了魯迅文學院錄取通知書。一趟北京之行,,對于她來說是新鮮的,但讓她觸動更深的是,,她開始重新審視文學,。“文學不應該只有訴苦,它是溫暖的,、向陽的,,它應該給人帶來美好。”單小花說,,從魯院回來以后,,她更加認真觀察記錄身邊的一切。
“我能照亮他人”
2016年5月13日,,一個讓單小花終生難忘的日子,。中國作協(xié)主席鐵凝走進了單小花的出租屋。她一進屋就靜靜地凝視起墻壁上“文學點亮心燈”的題字,。“鐵主席環(huán)視了一圈后,,拉著我的手,坐到床邊,,對我說:你的屋子很小,,但你的心很大,,文學讓你走出了小村子和這間出租屋,使你內心明亮,,面對苦難你沒有倒下,,而且活得很有尊嚴。”單小花說,,這對她是莫大的鼓勵,。
她開始更加努力地去閱讀與寫作。“我經常半夜三四點起來寫作,,那會很安靜,,我寫作的狀態(tài)也更好。”單小花說,。她的作品開始越來越多發(fā)表在了區(qū)內外的刊物,,她的書《苔花如米》和《櫻桃樹下的思念》先后出版,她還成為了中國作家協(xié)會會員,。
“我開始覺得,,苦難是‘化了妝的財富’。”單小花說,,她把那些自己熟悉而又難忘的面孔一一記錄了下來,把那些幫助過她的人記錄了下來,,把她看到的山鄉(xiāng)巨變記錄了下來。有刊物老師問她,,為什么她可以將那些發(fā)生過的事寫得那般動人?單小花說:“因為我身在社會最底層,,我的的確確經歷了這樣的事,。”
去年,中國作協(xié)在北京舉辦“作家朋友,,歡迎回家——作家活動周”活動,,單小花受邀參加。“我感覺我真的像回家了,,前輩老師們像娘家人一樣熱情待我,,詢問我創(chuàng)作過程中的困難,幫我出謀劃策,讓我無比感動,。”單小花說,。
在被文學改變人生的時候,單小花覺得,,她也能照亮別人,。
西吉縣“木蘭書院”經常舉辦文學方面相關活動,單小花是那里的???。談起單小花,書院創(chuàng)辦人史靜波說:“她非常熱心,,書院辦活動,,她總是跑前跑后忙活。不僅把書院介紹給別人,,還把朋友介紹進來,,有時自己掏錢打車送朋友過來。在她的鼓勵下,,越來越多當地農民,,開始走上了創(chuàng)作之路。”
5月底,,單小花回到了高同村老家,。老家房后的櫻桃樹枝繁葉茂,上面掛滿了綠色的小櫻桃,。“這是棵紅櫻桃樹,,移栽來時只有一炷香高,因為有我母親的細心呵護,,它才長得這么高?,F在父母都不在了,它成了我的念想,。”說話間,,單小花眼眶濕潤,。
現在,,單小花依舊住在幾十平方米的公租房,她的書架上擺滿了書籍,,墻上貼著幾個孩子的獎狀,,桌上和窗臺放著幾束干掉的花。“這是幾個孩子送我的,,我不舍得扔,。兒子當兵了,兩個女兒在上大學,,還有一個女兒明年高考,,他們是我最大的驕傲和幸福,。”單小花說。
單小花依舊為生活奔波,,但她變得開朗愛笑了,。她說有很多像她一樣的農民在寫作,他們比她過得更不容易,,現在的她很幸福,。她在隨筆中寫道:“我們農民不僅能拿著鋤頭種地,也能拿起筆桿寫出好作品,。文學點亮了我的心燈,,我希望能以一燈傳諸燈,終至萬燈皆明,。”(記者:余亞麗 宋昇)